何大媽下地干活越來越少了,因為右足跟老是疼痛,站著或走路硌著,痛得更加厲害。女兒陪她到鄉衛生院去看了一回,醫生給她照了X光片,說她這是“跟痛症”,足跟軟組織退變,加上無菌性炎症,就出現這種症狀,給她開了一些膏藥和藥片。
回來後,何大媽貼了幾次膏藥,藥也斷斷續續吃了幾天,仍然不見好轉。心想,我不發燒不畏寒,腳跟外表不紅又不腫,哪來什麼“炎症”?這醫生真是沒准頭。聽說街北頭有個開業醫生,是從外地來的,有幾代祖傳秘方,何不到那裡去看看?
開業醫生叼著香煙,簡單地問了問她的病情,又將她在鄉衛生院看病的病歷,顛過來倒過去翻看一番,最後說:“你得的是跟痛症不錯,但治法過於簡單。俺准備給你做最先進的‘冷凍療法’,將足跟疼痛的病根用低溫‘凍’死,——不過花費要多一些啦。”
何大媽想,看來還是“外來的和尚會念經”,只要病好,多花幾個錢沒啥關系。兩張百元大鈔遞過去後,開業醫生轉身到暗黑的裡間,從破舊的書桌抽屜裡找出一個安瓿,在何大媽前晃了晃,說這就是“特效冷凍藥”——冬眠靈。
何大媽大略認得幾個字。“冬”字使她想起徹骨寒冷,“靈”字則使她覺得與屋裡幾張字體相同的錦旗上“藥到病除”、“妙手回春”的贊譽相一致,更加相信了。
但打針後三四天,足跟針眼周圍反而痛得厲害,還有些紅腫,便又去復診。開業醫生說這是病根被凍壞的正常反應,沒有關系,安心靜養便可。又過了幾天,足跟當中破潰,流出膿來,散出臭味。開業醫生說:“好了好了,內毒拔出來了。”
何大媽問:“不是用特效藥凍死病根嗎?怎麼又變成了拔內毒?”
他說:“俺這藥功能全,是進口的,有專利,有病根凍病根,沒病根拔內毒。我只有一針,用完就沒有了,現在你只有趕快到大醫院去治。”
何大媽這才回去和女兒說了看病的前前後後。女兒怨她受騙了還蒙在鼓裡,趕快帶她到人民醫院去掛號。
人民醫院的醫生告訴她們,引起足跟疼痛的主要原因是肥胖、寒濕、勞累和外傷等引起組織退變,繼發無菌性炎症,以及跟骨內部壓力升高,可根據病情程度和條件選用各種方法治療。最簡單的方法是在疼痛對應部位的鞋墊上開一個小洞,使其落空,不再受壓。或每晚用醋熱水泡足。在醫生指導下可選用復方丹參片、消炎痛或扶他林等藥。還可外貼或外搽藥物。若以上方法效果不好,可做封閉注射,或開“小刀”手術治療。至於冷凍治療,並不需要。
冬眠靈又名氯丙嗪、可樂靜等,用以鎮靜、鎮吐,還可以擴張血管、降低血壓,主要用以治療精神病,止吐、人工冬眠及低溫麻醉。冬眠靈降低體溫是通過抑制大腦網狀結構,阻止體溫調節中樞活動;而冷凍治療達到低溫則是將致冷物質(多為液態氮),置於欲冷凍部位,使其迅速揮發,局部溫度驟然下降。
任何一個經過正規培訓,認真負責的醫生,不會對此不了解。游蕩江湖的所謂醫生憑著道聽途說,一知半解,將低溫麻醉用藥與冷凍用藥混為一談,還信口胡編瞎吹,將病人的健康視為兒戲。不但方法不對,用錯藥,還因消毒不嚴,將病人原本無菌性炎症跟痛症,治成了化膿感染。
何大媽後悔不迭,聽從醫生安排住院治療。經過切開引流、換藥,應用抗生素,一共花費兩千余元,總算治愈出院,但足跟卻留下一大片疤痕。女兒去找那開業醫生論理,卻見那房子門上貼了一張啟事:“本人因外地高薪聘請,擔任特邀醫藥顧問,一時推辭不了,故暫時停診。”他不知又到哪兒去害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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